毛寿龙|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我们一定要总结经验、吸取教训。那么，疫情发生以来我们的应对水平如何，又有哪些改进的方向？带着这些问题，光明网采访了我院教授、公共政策研究院执行副院长毛寿龙，进行探讨与解答。

Q1：疫情发生以来政府采取的一些列应对措施，您印象深刻的有哪些，对这些措施和效果有何评价？

毛寿龙：首先是个人隔离，减少外出。大范围物理隔离这一举措，非常有魄力。并且这些举措还在不断完善，现在基本上做到了动员各方面的力量，严防死守。可以看到，现在这一举措的效果正在发挥出来，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疫情蔓延。当然，从个人方面而言，对于习惯于聚集生活模式的中国人来说，隔离也让他们承担了不小的心理和社会成本。建议有条件的地方要着手恢复生活秩序，复工复产。

其次，紧急响应，忙中有序。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比如，疫情中各地本地医院在极大的压力下向抗疫医院转型，接诊大量病人。全国多个省份依次迅速进入一级响应状态，同时还积极支援武汉。解放军快速动员起来，快速开始诊疗病人。根据2月17日国家卫健委消息，从全国驰援武汉的力度来看，现在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包括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和军队系统已经派出3万余名医务人员来支持湖北武汉，他们主要来自呼吸、感染、重症等专业，还有一大批护理人员队伍。

最后，提前预防，社会安稳。面对疫情，我们的春节假期延长，部分复工延后。同时，中央各个部门，地方各级政府，针对中小企业抗疫时期的困难，给出了系统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支持。

值得注意的是，疫情时期，社会组织、志愿力量进行了及时介入。但因为此次情况特殊，大家都在物理隔离空间里生活，所以社会组织和支援力量很难动员集聚，也很难持续。好在政府已经对城市小区和农村的基层力量进行了全面动员，效果还是很明显和值得肯定的。

Q2：当前对口罩等进行大量生产，会不会疫情后产品过剩用不完？

毛寿龙：疫情前期，口罩等抗疫物资紧缺，一个重要原因是疫情发展太快。另一方面也暴露了现在应急系统的平时储备不足。现在经过努力，口罩等抗疫物资的产能正在迅速加强，相关物流也在恢复。抗疫物资严重短缺的状况很快就会解决。

当然，产品过剩的情况也很可能会发生。现在很多人买了好多口罩存储在家里，疫情一旦结束，就攒在家里了，对于厂家来说当然理论上也面临疫情后滞销的情况。但现在疫情的发展情况存在不确定，所以确保足够的产能，还是非常重要的。多余的口罩，今后可以作为应急储备物资。个人也可以用来防雾霾、防污染。相信经过这次疫情，大家会有比较好的健康保护意识。今后估计口罩的消费量也会有一定提升。大量过剩的情况，应该不会太严重。

此外，国家发改委有关部门也表态称，目前口罩产量已呈现持续上升势头，而疫情过后富余的产量将由政府收储。相信这也是个积极信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企业顾虑。

Q3：在您看来，我们如何建立科学有效的防疫体系和治理体系？

毛寿龙：此次疫情，对我们的公共管理和防疫，都是一次大考。一开始我们的应对在很多方面做得不够好，实际上也付出了代价。从应急管理角度来说，应急体制机制建设、能力建设、应急物资储备，都存在短板，今后要补上。

防疫体系和治理体系，首先是一个政治治理体系，其次是政府治理体系，接着是公共卫生治理体系，然后是医疗服务体系，还有就是市场和社会治理体系。这些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都要强，才是科学有效的防疫体系，才有很好的防疫治理能力。

现在我们的政治治理体系有优势，其优势主要是体现在各个方面的高度动员和组织能力；政府治理体系也有优势，集中力量办大事，但在某些方面有些死板，如启动过程比较长，请示汇报制度下下级政府部门主动性比较弱；公共卫生治理体系的专业性有待加强。

过去应急主要是政治和政府系统应急，比较有效。近些年政府的很多应急职能合并到应急部门，但应急部门成立时间比较短，成立部门后，应急工作从过去的高层次的政治和政府工作变成了职能部门的工作。应急部门合并了很多部门与应急有关的工作，本身时间短，能力建设没有形成系统的合力。改革开放以来，市场有很大的发展，物资产能和配送体系有了很大的发展，与此同时这些年农村和城市的社会治理体系和能力建设都有很大进步，这些年发展得比较好。所以我们还能够发挥政治和政府的优势，发挥市场和社会治理的优势，发挥近些年医疗资源发展的优势。虽然初期疫情发展形势严峻，但在疫情开始成为严重的挑战之后，各个方面高度动员，还能够很好地应对这一巨大的挑战。

在应对过程中，我们也能够发现一些短板。比如在未来，在传染病的立法方面，需要有一些进步改善。对于疫情信息的搜集和处理，要多发挥一线医生临床经验和疾控中心专家的作用。非典之后，我们建立了传染病直报系统，但这一系统在初期没有发挥很好的作用。这说明，系统建立之后，一定要有实际的运作。否则，就很可能是形式主义。

在实践中，我们也发现，不同地方、不同的医院、不同的疾控中心、不同的地方政府和卫健委、不同的社区，其治理体系基本是差不多的，但能力表现各有差异。这说明，能力建设非常重要。从前的情况来看，经济发达的沿海地区比内地要强，南方比北方要强。我们应该总结其经验和教训，在未来注重治理能力在学习中成长。